多数女画家的艺术风格倾向于柔美和纤秀。陈秀莪教授的作品却是雄健和豪放的。若干年前，她画过一幅《牧》，画的是
新疆天山脚下一片绿草地上，聚集着白色的羊群，景象阔大，刻画精美。我在评论文章中称之为“深细与雄厚的统一”。
    这些年来，她的画艺，仍在演进发展。如果也用几个字来概括的话，可以说是“潇洒与深沉的统一”。她的笔法奔放，情
感深厚，留给观者的是无穷的回味。
    数年前，陈秀莪到巴黎参观考察，在时间不多、日程紧迫的情况下，她还是画了一批好画，我特别喜欢那些由旧建筑物构
成的街景。
    巴黎虽是法国的首都、世界的名城，却并没有太多的“现代化”的摩天大楼，反而保留了大量的古老的旧建筑物。这才显
示了它的历史悠远、文化雄厚——这才称得起是“名城”!我很欣赏陈秀莪画的有黄色建筑物的街景。小河从街中间穿过。那
些黄色的小楼，带有一种质朴天真的趣味。还有那古老的小城堡，屋顶是暗红色的。墙壁本身，你却说不清都用了什么色，这里正表现出画家运用色彩的高明技巧。也正是这些复杂的色彩，表现了古老的城堡目睹过多少人事的变迁，经历过多少兵燹战乱!它们是历史的见证人!
    陈秀莪还画了一幅类似当年所作的《牧》式的《驼队》：景象阔大、气度恢宏。如果说《牧》是明朗而欢快的，《驼队》
则是浑厚而静穆的。在一列巨大的山峦前边，有一行驼队正缓缓地爬上沙丘。落日的余晖，把整个的景物都笼罩在赭红、深红和金黄的色彩里，温暖之中含有一点神秘的意味。
    在这一批创作中还有几幅很特别的《荷花》。严格说来，这些荷花的造型和色彩都是很不严格的，可是笔法和神念却是非
常的生动，显然这是受了中国传统写意画的影响。其活泼潇洒岂不令人联想到传说中的“荷花仙子”?
    我很喜欢她画的一幅《月初升》。
    被风吹得茂密的苇草都低下了头，露出来远处银色的水光。河对面黑色的森林上，升起了一轮明月。整幅画面都笼罩在黝
暗之中。可是一切又是那么清晰，那么静谧，勾引起我们对人生的遐想，显示给我们一缕悲剧的美感。
    美学家们认为悲剧的美是更高级的美感。它给人以哲理的思考；唤起人更高的道德情操。大作家茨威格(S·Zweig)说
过：“只有经历过光明和黑暗，和平和战争，兴盛与衰败的人，才算真正生活过”。我们这一代，不少人都经历过“真正的生活”。《月初升》给我感受到了一点悲剧的情调，决不是毫无理由的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 2000年夏  广州美院